一(9)朱颖芮
不知道孩子与成人的交界处,还有多少东西掌握在自己手中。
——题记
长长的一条黑暗阒静的街道,昏黄的路灯下就只有自己孤魂一般拉长的影子,好像是被扔在了整个世界背后,再也回不到人间……
站在十五岁这个青黄不接的尴尬年龄,这个场面时常在深夜出现在我的梦里。梦醒时分,袭来的却是无尽黏稠而漫长的惆怅与感伤。
我们在梦境,我们在现在。
像是一条漫长的征途,一旦踏上,便再没有人知道归期……
还是会时常想起那些已被时光印下封条的时光,我们在那些高草之中隐藏、奔跑,茫无目标,我希望有永远这样善良的孩子,陪我在日落之中奔跑,累了就倒在地上喘气,世界安静的只有自己狂奔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我们就这样倒下去不起来,看黄昏里的云不知去向,只是见一片红的天色,无限壮阔,壮阔到你感觉到自己微不足道的短暂生命是这样的悲凉与寂静,与这些丛杂荒芜的野草并无二致。
年少时的单纯与干净,是上天对我们最好的恩赐。
我想起我十五岁守着它们走过来的路途,如此颠簸,我知道我今天的妥协是建立在那些疼痛之上的。这是两种不同形式的勇敢,青春期特有的不安。前者决定不顾一切地去不顾一切,后者决定不顾一切地去顾及一切。我终有今天!
当我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忽然抬起头,感到头发被风吹乱,并深深地掩埋了我的眼睛,单薄的衣服丝丝透着寒冷,笑容开始悲凉并且含蓄……我站在一个预知的终点和另一个不可预知的起点上,疲惫的长跑永无止境。
或许我的青春已不再单薄,它已厚重地踩过我抽身离开,剩下我紧紧拥抱着疼痛的理想……青春,我可爱的青春!
抬起头被穿堂而过的疾风刺倒,并看见我青春的这条路上有黑色的洪流,提前汹涌而来,时光拉着我的手在这头迅速奔跑,这条路越走越短,越来越短。我知道,孩提时代,我已无归期……
到高中以来,自己真的变了不少。常常一直站到天色渐晚,天空出现绝美的云雾我才离去,风一直留在那里,厮守着有时候我疼痛的记忆惊惶地挤出的一滴眼泪,花朵一样摇曳着……
一想到孩提时代已渐行渐远,即将要扎入累死累活的奋斗的洪流中,扎入到社会中的人心叵测、勾心斗角中,心里便一阵刺痛……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心如刀割,那个张扬的孩子哪里去了?本可以不用这么快长大的,悲愤,非常悲愤,我想揪住时光的衣领,一拳打死它。我感觉我身处蜂拥向前追赶幸福理想金钱美女洋房的趋之若鹜的人群之中,夹在中间被踉踉跄趔趔趄趄地推着打着挤着捶着向前带去,他们都精神饱满兴致勃勃地在横流的物欲中坚定地向前追赶。我不要,我还遗忘了一个背包在后面,那里面装着我的玩具和食物,我要回去拿,我一定要回去拿!我会逆流而退的。我无数次梦见一个逆着人群行走的人,脸上刻着决绝与妥协并存的坚定和犹豫。一直在行走,他们的理想是要么找到世界的起点,要么毁灭在宇宙的尽头,而代价,是朋友亲人间的头破血流,众叛亲离。
我一次次地看到完整而庞大的黑暗,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密网,一丝不漏地罩住我的青春,直至它在苍白的挣扎之后渐渐痉挛着陷入窒息……
长大,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有时,细细想来,其实那些曾经无处安放,满得快要溢出的青春,曾经给我们多么美好的方式,修饰人生的平凡和落寞。
校园里的白桦黄了又绿了,在明亮的窗外窸窸窣窣地拌动,釉质饱满的碎小叶片将阳光折射得充满了年少无忧的欢快。金黄色的阳光被教室的窗棂切割成规则的形状,撒落在贴满了考试信息的白色墙壁上,知了的叫声被热浪吹得一浪高过一浪,白衬衣在风扇的吹动下随着翻飞的试卷和书而一起不安分地鼓动着。天真无知的晴蜓懵懵懂懂地停在窗台上,很快又索然无味地离去……
青春在一代又一代人中成长,又在一代又一代人中老去。
星光坠落的夜晚,我裹紧棉被沉沉地闭上眼睛,那些失去了泪水的夜晚,又该用怎样的声音去安慰?
(指导教师 李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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